琢璞（第二章 ①）
第二章 ①
无论这门课的平时分已经低到什么程度，日子还是会一天一天过去，保研、导师像是一块巨石在心口堵着，任凭齐时琛怎么努力也忽视不了。
于是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思考了叶教授收学生的标准和自己那惊天一撞产生的影响，又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权衡利弊，终于还是在那个十分普通的下午敲响了高安的办公室门。
哪怕是在很多年之后齐时琛已经有足够的学识能力与他的恩师并肩而立时，回想起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下午，也只有“普通”二字可言。
阳光不温不燥，温度不高不低，无风无云，他身上的衣服不新不旧，从宿舍到院楼的路上没有遇到熟人，高安说“请进”的声音也平静如往常。
“高老师。”齐时琛站在办公桌前，老老实实地躬身。
高安似乎对他的来访很意外，停下笔，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有事？”
“我…”齐时琛默默给自己鼓劲，从书包里掏出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摆到高安桌上，“我是C市人，2001年高考前十名，入学后一直努力学习尊敬师长，近三年来课程全优，总评排第一，两次国家奖学金…”
高安随意地扫了一眼那成绩单，挑眉，“所以，你是想给我证明你在一切课程上都有优秀的实力，包括我这门课？”
“我是想做您的学生。”乍然被误会，齐时琛颇有些委屈，站得更直了些，“我只是把我所有的实力都摆在您面前供您做决定。”
“做我的学生？”高安罕见地笑了笑，连带着脸上的棱角都柔和了些许，随后他站起身，仔细看了成绩单，递还给齐时琛，又是一脸淡然，“回去吧。”
齐时琛没有接，抿嘴，“您这是拒绝我吗？”
高安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神色认真起来，“汉语言01级二班齐时琛，勤奋好学悟性极高，虽有些跳脱，但也实在算得块可待雕琢的璞玉。以你的资质，以我们古文学研究方向的师资配备，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您是说，叶教授吗？”齐时琛在高安眸子里看到肯定，自嘲地笑，“高老师，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高安摇头，“那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水平能力，我建议你先去试试争取叶教授。”
“我…”
我都把他撞飞了。
这话在齐时琛舌尖上转了个圈，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不是我执意不收你，跟着我，对你来说不是好事。”高安好脾气地解释。
“子非鱼…”齐时琛嘀咕道。
高安不说话，只看着他，直到他深埋下头才移开目光，“看来你也很固执。”
齐时琛点头。
高安动了几步走到窗前，七楼的视野不错，晴空万里的时候能看到很远的天际飞过的飞机。
“齐时琛。”他转身，看着办公室中央的少年，“我二十八岁带研究生，今年我三十五岁。七年，我只有那一个学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时琛茫然地摇头。
“因为只有他承受的住。”高安笑，靠着窗，消瘦挺拔的身影显出两分落寞来，“我知道我在学生中的名声，我脾气的确很坏，还有些不知变通。我唯一的学生跟着我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唯恐出错，一旦有什么纰漏，轻则罚站罚跪重则挨打——现在想想，也是辛苦的很。”
罚站罚跪挨打。
明明已是春日融融，齐时琛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回去吧。”高安脸上的笑又深了些，语气难得温和，“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来告诉我，叶教授那里我去替你打招呼。你是个好苗子，我想他会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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