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璞（第六章 ②）
第六章 ②
很简单的家常饭，香芋排骨，红烧狮子头，素炒腐竹，凉拌三丝，加一个紫菜蛋汤。
让齐时琛意外的是，高安的厨艺实在是不错，色香味俱全，几乎让人欲罢不能。
“二位，做饭这事我来，洗碗就不归我了吧？”高安喝下最后一口汤，擦了嘴看左右两个人。
齐时琛连忙接话：“老师和师兄歇着，我来洗。”
“我洗吧。”蒙简道，“刚惹了老师，将功补过。”
高安斜他一眼，“读书时候挺稳重的，怎么工作了愈发能捣乱。”
蒙简嘿嘿地笑，“现在跟老师也算同事关系，小玩小闹不会挨戒尺了嘛。”
高安不轻不重地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转向齐时琛，“你别跟他学，他再怎么跳都不耽误正事，你还没那个本事。”
齐时琛点头应了，心说以我的道行敢学着给您吃酸橙子怕是会死。
蒙简跟了高安六年，深知他老师的生活习惯。利落地收拾了厨房，泡一杯庐山云雾，敲开了书房门。
齐时琛微微垂着视线在桌前一米的地方站着，而他老师手里捏着几页纸看得认真。
“老师喝茶，”蒙简躬身把茶盏送到高安手边，后退一步，“老师，我下午还要备课，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不急。”高安喝一口茶，把那几张纸递过来，“请蒙老师看一份作业。”
蒙简应一声是，接过来快速浏览，突然眉头一皱，暗暗瞥了齐时琛一眼。
“马王堆简帛字体字形变化，材料方面原因是甲骨青铜不适合书写隶书。这个，”高安敲了敲桌面，看向蒙简，“是蒙老师教的？”
蒙简犯了难，他怎么可能这么讲课，但要当着齐时琛的面说显然是这个小师弟上课没听自己在作业上乱写又无异于推小孩子进火坑。
高安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就了然了，却还是哼笑一声讽道：“蒙老师，自己上课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蒙简咬了咬牙，索性跪了，“您…”
抬眼对上高安危险的眼神，这个情终究是没求出口。
“蒙简，”高安换了个称呼，语气温和不少，“我怎么教你的？”
蒙简深呼吸，“马王堆简帛…”
“站起来！”高安突然拧眉喝道，脸上的表情不能再严厉，“没有跪着讲授的老师！”
“是。”蒙简起身，理了理衣领，走到齐时琛面前把作业还给他，一举一动又成了讲台上那个年轻认真的蒙老师，“马王堆简帛出土于长沙马王堆汉墓，大约在秦统一六国到汉朝初期，处于古今文字的分水岭。简帛上出现了一些篆隶字体，从原因上来说，大概有几个方面。时代背景原因、抄写者不同字体不同的原因你分析的都对，但是…”
蒙简转头看了看高安的脸色，继续道：“简帛上字体的隶变从材料角度分析，并不是因为甲骨青铜不适合隶书，而是因为当时出现的竹简丝帛以及毛笔的广泛使用更加适合书写隶书。明白了吗？”
齐时琛老老实实地听了，鞠下躬去，“我明白了，谢谢蒙老师。”
蒙简背对着高安偷偷给齐时琛使眼色，齐时琛心领神会，又朝着高安弯腰鞠躬，“谢谢老师。”
高安又是一声冷哼，变戏法一般从书柜旁抽出一把与办公室那根一模一样的戒尺，在桌案上轻轻一敲。
齐时琛浑身一抖，连蒙简都瞬间站得工整。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东西…”齐时琛不由得小声抱怨。
蒙简偏头看了他一眼，把声音压的极低，“师爷就这么两根古董，全留给老师了。”
“蒙简，”高安笑睨他一眼，“话多的说不完？”
蒙简瞬间偃旗息鼓，抬手往自己脸颊上重重落了两巴掌，垂头不语。
“还要你师兄替你挡到什么时候？”
这话自然是朝着齐时琛的，齐时琛又低了低头，“师兄对不起。”
蒙简不敢再随意搭话，肃手而立。
“既然不是你乱讲课，那就跟你没关系。”高安从桌子上拿了眼镜，一只手抖开折起的镜腿，架到鼻梁上，朝蒙简笑笑，“不是还要备课吗？先回吧，注意休息。”
“老师——”蒙简急切地往前挪了两步。
高安又轻笑，“怎么，你要替他挨？”
蒙简顿住，只觉得身上一阵钝痛，那些痛苦的记忆翻滚着涌上来。半晌，轻叹一口气，躬身，“那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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