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璞（第二十二章 ④）
第二十二章 ④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最后打破这安静的还是高安，他看着眼前的青年，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放着相识之后这若干年的一幕一幕，说不清的愤怒翻涌而至，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克制住那满腔的怒火。
“蒙简，我明白告诉你，你可以觉得我苛责你，可以觉得我对你要求过于严格，甚至你可以觉得我冷心冷肠，但唯独，你不能觉得我不疼惜你。”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恰到好处地传递了他此刻的伤心和生气，蒙简的心狠狠一揪。
“在学校在办公室，我是真的不想还拿你当学生，但是…”
但是…今天我不得不破个例。
高安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到蒙简身旁，按了按他的肩头，“跪着。”
蒙简顺从地弯下膝盖，敛眉屏息。
高安没有再理他，走到办公桌旁碰了碰齐时琛，递过去自己的饭卡，“拿我的卡去食堂买三人份的饭，你自己喜欢吃什么买什么，我的那份你随便买。”
看一眼蒙简，又嘱咐道：“剩下的那份，炸排骨，小炒千张，鸡丝面，山楂糖糕。”
听完了这一串菜单，齐时琛愣愣地抬头，“老师……才刚十点。”
“用不着你报时！”高安没好气地给他一脚，“你就在那儿等着，什么时候食堂开了火做出来你什么时候买！”
这一脚打通了齐时琛的经络一样，他恍然大悟，扶着桌子站起来，接了饭卡胡乱地鞠一躬，把办公室留给老师和他师兄。
高安反锁了门，随手拎起戒尺坐到蒙简旁边的沙发上，瞟了他一眼。
“老师……”
“闭嘴。”高安道，随手拿起一本校刊翻起来，“最好三十分钟内别让我想起还有你这么个人，我怕我一不小心打断你的腿。”
蒙简低低地应了一声，十分老实地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刚过，高安平静不少，放下手里的书，又看看他，“冷静了没有？”
蒙简轻咬了下嘴唇，没有回答，动手解皮带扣。
“哪儿来的眼力见儿觉得我要揍你？”
蒙简一怔，整理好衣服，双手垂在身侧跪得端正。
“觉得我会轻易对你失望，觉得我不疼你是吧？”高安冷哼一声，偏头看他，“小蒙，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以为你明白我你了解我，无论何时你都不会揭我伤疤，你不会让我处于无助之地。结果你呢？”
“——你让我怎么能不失望？”
蒙简本就垂着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口，不是不想解释，实在是很难解释——解释什么呢？解释做的时候没有考虑老师的感受？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没错，我是从心底疼着齐时琛。”高安停顿一下，看向他，“我的第二个学生尚且疼惜，更何况是我的大弟子。”
“蒙简，你是不是也一直跟我隔着心？”
“没有。”听到问话的蒙简急切地否认，抬眼，小心翼翼的，“我知道老师疼着我，老师对我好，我哪里能感受不到呢？可我总归是您无可选择时的选择，成绩不好，不过是能扒着个保研的边儿，院里的老师挑了三圈剩下的，肯定得落到您一个刚评了研导的年轻老师头上。”
高安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忽然一笑，“那要是按你这个逻辑，我不也是你无可选择时的选择？当时好歹也是保送的研究生，结果落到一个比你大不了几岁一个学生都没带过的老师手里。”
“不……”蒙简猛地抬起头，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对上他老师略有些玩味的眼神，大彻大悟。
十年，他满足于他体会到的那些温暖，小心翼翼地克制自己不去向往更多，不去羡慕旁人，努力学习积极回报。却不想到头来，他渴求的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从来就不是我无可选择时的选择。我当年虽然不想带学生，但既然注定要带，我也一定会在我可选择的范围内挑一个最投缘的。”高安索性趁热打铁，两句话解释清楚，长吁一口气，“蒙简你说你有没有良心？什么事我没想着你？你毕业那年院里才几个留校名额我硬是给你争取到了，你师母更是成天琢磨着给你介绍女朋友，巴不得看见一个合适的小姑娘就上去问人家情况，到头来你给我来一句我不疼你？你还有良心么！”
蒙简低头听着训，心头有一捧一捧的喜悦怦然盛开，拨云见日，春光满地。
他往前动了动，伸手环住高安的小腿，头轻轻地靠着老师的膝盖。
正在说教的高安顿住，“又做什么？”
蒙简抽了抽鼻子，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说道：“我没良心。”
“废话！”高安又斥一句，斜了他两眼，终究是轻叹一口气，“你这点儿心思自己藏这么多年也不愿意跟我说？”
蒙简便笑，“也没有刻意地藏，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我错了…”
说罢想了想，他又凑到他老师眼前，神秘兮兮地，“老师，师母那儿…有合适的吗？”
“什么？”高安抿了一口茶，没反应过来。
“就是…女朋友的事。”
高安手上动作一停，看了看他，冷冷地嘲讽，“你还知道着急自己的事？”
“老师……”
“上周有一个小姑娘，A市日报的编辑……”
“我可以！”
蒙简腾地直起腰，一脸激动。
“你可以有用吗？！”高安顺手往他头上甩一巴掌，“人家小姑娘嫌做老师的古板无趣，不乐意。”
蒙简撇了撇嘴，哼哼唧唧的，“我多有趣啊……我还长得好看。”
高安诧异地看他一眼，“不仅没良心，脸皮也不要了？”
又一阵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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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大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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